吴道兴

此事已过三十年。儿子参加高考后，填报海南大学园林专业为第一志愿。我私自给他改为贵阳医学院临床医学。他当然不高兴，一再表示“不干”。我也知道，把父母的意志和理想强加给儿女，是不对的，容易让他们因“兴趣爱好”受挫而走弯路，但我还是坚定不移。

我的老家嗄呦寨，是个千古蛮荒的穷山沟。千百年来，无人识“扁担”大个一字，哪来的医生？满山遍野是中草药，但无一人知晓那是“宝”。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！

当年那饥寒交迫的嗄呦寨，莫名的腹腔膨胀、突发高绕、无名肿毒、手足麻木、抽筋吐沫，突然晕厥，周身疯泡、"红线锁眼"、生疔疮、拉肚子等等遍及全村寨。烧伤、汤伤、刀伤、蛇蝎、毒虫叮咬等事故不断。乡民们对待这些常见病、多发病的办法有两个：大人染了，找“迷拉”“请神”送鬼，孩子得了，请算命先生举行“过关”仪式，我就是从一岁起，连过“十二关”长大的。除此而外，别无他法。

当“大病”袭来，全寨人只能等死。掠夺婴幼儿、青少年生命的，当数“天花”。“天花”发生传染季节到来，失望与悲惨必然充满全寨。婴幼儿能逃脱性命的屈指可数。能侥幸逃脱的，长大也多为“麻子”。而男女老少都必须面对的大病是“伤寒”。那时称之为“烧热病”。此病袭来，全寨如临大敌。有的全家无一幸免。有一年，“烧热病”来袭，全寨近40％人口遭殃。我的祖母，年仅32岁，就因护理不当，于“奔大汗”间，口干难忍，伯祖母给她揭了被，并给了碗冷水。就这样，病毒回流离开了人世。我年仅3岁的小叔，不仅失去母亲，自己还被“烧”成个终身的“憨包”。

正当我用“缺医、药盲”乡史、家史说服动员孩子学医未果时，刚好两件人命关天的“医案”，活生生摆在眼前。助我“武断”押儿子学医获得了成功。

就在那年，我有幸调到县城工作。接到弟媳病危的电话，我令弟赶快用滑干送往百纳卫生院。检查医生说，现卫生院无治疗此病的条件。我急忙从县城某医院包了“救护车”，前往百纳。谁知“权”掌握在别人手里，“救命”车开到百纳后，人家不进百纳卫生院，直接开去草坪“买木头”去了。待拉回他们的“官材”回来，时间误了四个多小时。幸好，弟媳命大，到大方某医院时，一验，还剰5克血。

笫二次输血的时候，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，突然间紧咬牙关，身体在被子下箥跳多高！双目圆睁，可亲属的问话却无力回答……情急中，我跑去护士室，原输血护士恰巧不在。千求万请，请到另一名好心天使。她来到病房，一看不妙，赶快把针头拔掉。我问何故？她只摇头不语。我心急的差点跳了出来。再三央求请她分析原因，急告管床医生。她楞了半天，四处观望，突然指着病人床头柜告诉我：“原因找到了。”原来，那配备的血浆添加济还摆在那里。

这一切，一心学园艺的儿子参与了。

弟媳的病略有好转后，我带着儿子出来“放风”。医院门口，又碰到了件赈济生命的“奇事”。一对三十余岁的夫妻，背着个人世不醒的男孩从医院出来。女的成了泣不成声的泪人。男的也欲哭无泪！这时，我中学时代的张老师，满头银丝，神彩奕奕地走了过来。问我这家哪里人，出了什么事？我说也刚碰到，具体情况不知。张老师走过去细问，原来这是对来自鸡场的农民夫妻，孩子住院二十余天，医院下了两次“病危通知书”。他们无力送往贵阳，眼看孩子“无救”，只好把他背回老家，好处理……张老师打断他们的话，揭开盖孩子的围巾，掰开孩子的眼睛看了看，仔细摸过孩子的脉膊后说：如果你们夫妇俩相信我，且不忙回家。找个小旅店住下，我给你开付药单，不贵，应该能挽救这孩子……因为我比较了解张老师，决定抓住这一机会，带儿子跟踪这个奇遇的“医案”，看“奇迹”发生。我告诉他，张老师是个自学成才的“老中医”，他能这样肯定，咱们就帮帮这个死亡线上挣扎的孩子吧！我把这对愁眉紧锁的夫妇带到一家小旅舍住下后，嘱咐男的赶快到药店捡药，我到砂锅市场给他买了个药罐。笫二天去看，可听到那孩子微弱的呼吸了，第三天，那孩子有气无力地睁开了小眼睛。我告诉他俩，一定要按张老师的嘱咐，每天一付药，按时按量，好心照料孩子……笫六天我去的时候，那孩子己会找奶吃了。我喜出望外，那小俩口笑的合不拢嘴。要求我带她们俩去感谢张老师。见到张老师，二人连忙带着孩子跪拜叩谢，无论要在过年杀猪时来拜年。张老师连忙把他俩扶起来，笑着说，我不要你们俩什么感谢，更不要你们拜什么年，回去好好带孩子，有能力就送他上学，嘱咐他读点医书，我就心满意足了……

分别时，小俩口告诉我，张老师开的药单，只4位药，每付只1毛6分钱。我说，恭贺你家，9毛6分钱买回了个大儿子！晚上，就此两案例，再次和儿子交流，不厌其烦地加深、强调医学事业对人类健康、振救生命、挽危于水火的重要性。

他虽不是很愉快，但终于还是同意学医了。我好不高兴！

贵阳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终于盼来了。我把儿子送去那导引人类健康，赈济生命殿堂的时候，反复叮咛他：立志做个百姓夸赞的好医生。